淇璘

刺客列传(续三):

       片断六二(七情玉露)

 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摇身一变,成为了向煦台的座上宾,时而与慕容离品箫对弈煮茶烹酒,时而探讨政见,畅所欲言。丰子沛为人不卑不亢,又文才武略,二人还算笑谈投机。

       为了维护执明的威权,避免在朝堂上风头劲过执明,慕容离甚少在堂上发声,不过丰子沛却是很喜欢与慕容离相谈,慕容离也想借丰之口,把自己的想法间接传到执明耳中。

 

       慕容离思路十分清晰,分析入木三分,让丰子沛由衷地钦佩。

       “前些年威将军挟私泄恨,犯上作乱,近几年执明不思朝政,又被骆珉钻了空子,看骆珉在军中笼络人心的手段,当是蓄谋已久,有备而来,妄图动摇国本,改弦更张,此人既会带兵又擅拿捏人心,离间之术让天权吃尽了苦头,由此可见骆珉之祸尤甚于威将军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是啊,天权再经不起折腾了。当日肃清骆珉叛乱时,经查实,天枢旧部只占三分之一,这部分人已经处斩,剩下三分之二是我天权兵士,至今未有论断。”丰子沛定定地望着慕容离,期待他的下文。

       “自古法不责众,又是一国同胞,杀之不忍,依本王之见,三品以上将领,杀,无论该不该杀,服从军令不能成为谋反的理由,在危急关头,一军之帅该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,至于其他兵士,允其将功抵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点头称是,又虑道:“原先各国军队表面上强行整合到了一起,实际上杂糅混乱,凝聚力不强,地方军盘踞一方,其心各异,又互为掣肘,各自为政,互不买账,实难管理约束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说的只是其一,勉强整合起来的天权军分布范围广,不集中,导致政令不通达,贻误先机。朝中还不知渗透了多少首鼠两端、见风使舵之辈,这些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利用,从而不辩是非,倒戈相向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黎尊一语中的,这些弊端都是迫在眉睫急待解决的问题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事情总得一桩一桩地做,问题也得一个一个地解决。子沛,接下来,你首要的是整顿军纪,法不容情,手段越严苛越好,没有严明的军纪,这样的乌合之众根本上不了战场。”

       几番沟通和商议,丰子沛突然觉得他和慕容离之间有了某种亲近,目的是为了勉力襄助同一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到底是应该法不责众还是法不容情呢?”丰子沛胆子大了起来,戏谑了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慕容离回望他一眼,他虽为武将,却是眉似弯刀,眼眸深若幽潭,并且毫不掩饰对慕容离的欣赏和恋慕。

       慕容离假意板起脸道:“若你管束不住自己的眼睛,特许你日后背对着奏议。”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哼哧一笑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你们倒是聊得挺欢啊?”执明的声音响起,“本王听闻如今子沛可是这向煦台的常客。”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唰然变色,赶忙起身行礼。

       自那日与慕容离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后,执明竟再也不得与他亲近。平日,慕容离也似有意无意避开他,让他抓耳挠腮全然不知所措,心底的那一份渴望和痴念竟愈发强烈。

       执明上来就推了丰子沛一把:“喂,好你个子沛,刚刚在说什么呢,什么留了一双眼睛在阿离身上?”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张口结舌,不知如何分辩。

       一见到执明,慕容离不自觉地脸红了起来,他也起身道:“王上来得正好,有现成的茶,你们聊,我先失陪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执明心急,拉住他道:“为什么我一来,你就走?”

       “王上不是来兴师问罪的?”他用嘴努努丰子沛。

       执明横了丰子沛一目,丰子沛立马道:“属下还有事,就不打扰二位了,属下告退。”

       执明没好气地说:“还不赶紧!”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三步并作两步连滚带爬出了向煦台,瞧执明一脸不悦,那两道利光只差没把他刺成窟窿。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四肢,还好,都还在!正嘘了一口气,一团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,那“物件”施展轻功,就地一滚,站了起来,原来是执明。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眼珠子在眶中上下晃荡:“明尊,你这是练功还是……?”

       执明面子上挂不住,只好就着台阶下:“这不是怕赶不上你吗?走,陪本王喝两杯!”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见执明讪讪的神色,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被“请”了出来,这世间敢对执明动粗的,恐怕再无第二人了。换作旁人,执明早就哇哇怪叫,拔剑拼命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兴头上豪饮了大半缸,觑见执明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,一时忘乎所以,道:“明尊如今抱得美人归,如何还愁眉不展?”

       “唉!自那日之后,阿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,再不许本王亲近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黎尊面子薄,你这样咋咋乎乎的闹得人尽皆知,想来他也是不好意思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真的吗?那夜的阿离真的是……让人……意犹未尽啊!”执明出神地想。

       “明尊可是还想要借助那酒……?”

       执明诧问:“什么酒?”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笑得乐开了花:“那日寿宴上的酒,可是属下花了不少心思弄来的。怎么样?没让明尊失望吧?”

       执明回想那夜慕容离的主动和迎合,却又不胜羞怯的模样,周身血液一点点凝固,表面上若无其事的:“就你的手段多,莫非是从哪个场子里弄来的?”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得意忘形,口无遮拦的:“那可是全都城有名的七情玉露……”

 

       晨曦微露,方夜来报:“少主,出大事了,听说明尊昨夜回宫时倒在寝殿门口,一直昏迷。”

       慕容离闻讯睡意顿消,一把掀开锦被:“如何现在才报?”

       “无人敢惊动少主,属下也是方才偶然得知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传医丞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太医院都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去打听一下,昨日执明是和谁在一起?”

       “听说从向煦台出来,明尊就拉着丰将军去喝酒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慕容离略一寻思,一面穿戴,一面吩咐:“速传丰将军进宫!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禀报黎尊,丰将军昨夜喝得不省人事,昏昏沉沉下不来床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方夜,备马!”慕容离喝道。

       慕容离骑马直闯将军府,门口小厮吓得大气都不敢出。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正倒在榻上,酣睡正香,房内酒气熏天,慕容离对方夜递了一目,方夜立刻转身出去,不多时,提了一桶水进来,照着丰子沛劈头盖脸泼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一个打挺弹起来,酒醒了一半,正要开骂,却见慕容离凤目圆瞪,似是按压怒火,酒又醒了一半。他不明就里,应了一礼。

       “昨日你与明尊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“什么?”丰子沛莫名其妙,完全摸不着头脑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老实回话,免受皮肉之苦,昨日从向煦台出来后,你与执明干了什么,说了什么?”慕容离脸色阴沉。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于脑中搜索半天,仍是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   慕容离迫近他道:“昨夜和你分开以后,执明一头栽倒在寝殿门口,至今未醒。丰子沛,你最好如实招来,你明知执明的身体,还去刺激他?你居心何在?当日本王要你劝酒,你是如何回本王的?”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脑袋一嗡,昨夜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,说了什么?他为了炫耀自己龙凤和鸣的功劳,竟然把在酒中下药之事给抖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情知闯下滔天大祸:“属下……喝得神志不清,说……寿宴当日……酒中下了七情玉露。”

       慕容离脸上一阵发青一阵发红,又不好出言苛责,终而掉头走出房间。行至院中,仍难掩胸中羞愤:“浇他二十桶水,看他还敢喝酒误事!”

       “在这儿?”方夜愕然,这可是堂堂将军府。

       “让他站在院子当中,合府上下看他行刑,立刻!马上!”

       丰子沛在房中听得分明,他耷下湿嗒嗒的头,猛击了脑袋几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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