淇璘

刺客列传(续三):

片断五四(相知有素)

 

    庚辰循着他的背影追了出来:“靳禹!靳禹!”

    靳禹收住脚步,默了一会儿,转过脸来,见了个礼:“墨夷殿下!”

    庚辰不敢相信,张着嘴,半晌发不出声。

    靳禹抬目扫了他一眼:“殿下有何吩咐?”

    “你叫我什么?我们素日的交情……”

    “卑职可不敢与殿下论什么往日情谊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!”庚辰二话不说,也向靳禹见了礼,靳禹忙止道:“殿下不可!”

    “卑职也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,你原是我的头儿,我是你的副手,这下级见了上级,礼自是不可废的。”

    一席话让靳禹哑口无言,庚辰这跳脱直率的性子他可是一清二楚的。

    “好啦!我不与你计较了便是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嘛!”庚辰跳将起来,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,靳禹直摇头:“越发没规矩了,以前是以前,现在都是这般显贵的身份了,还这么咋咋呼呼的。”

    “以前我是以墨,现在我还是以墨,是你靳禹永远的兄弟!”庚辰咧嘴一笑,唇边两个深深的酒窝越发显得人俏皮淘气。

    靳禹也交揽住他的肩头:“有玉衡的小王爷当我的兄弟,赚翻喽!走,喝一杯去!”

 

    没人知道他们喝了多少。夜已过半,庚辰才把他给扛回来。庚辰将他扶到榻上,望着鬓发凌乱,烂醉如泥的靳禹,嘴角的酒窝消失了,他低低地喃道:“对不起,靳禹!”遂返身离去。

    榻上,靳禹缓缓地睁开眼睛,他的手中塞有一张纸条,展开来看,上面写着四个字:“莫失莫忘”,靳禹紧紧地攥着,木木地看着上方……

 

    莫府。

    执明的銮驾停在府外。

    执明气咻咻地往里走,莫澜着急忙慌地迎出来。

    执明见到他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:“你是越发胆子大了,敢扣着本王的人?”

    莫澜唉声叹气道:“阿离的脾气王上今日才知道?王上都怵他三分,微臣能如之何?”

    “前面带路,本王这就接阿离回宫。”

    莫澜拉住执明,小声说:“看阿离的脸色还很不好,王上恐怕要碰钉子了,切记,心急吃不了热豆腐……”

    执明收住步子,恼道:“本王如何不急?都四五天了,本王连阿离的面都见不到。”

 

    正说着,远处袅袅行来一人,不是曹阿瞒是谁?

    执明眉头一展,快步迎去,那人一头青丝飘逸,远远瞧见执明,略是一怔,转身就走。执明大惑,连追几步截住他:“阿离,阿离!”

    慕容离见实在躲不过,淡淡地回身施了一礼:“王上!”

    执明先不论他礼数周全,拉过他的手道:“本王来接你回宫。”

    慕容离垂手笼着燕支,眸未抬起:“王上除掉了心头大患,可喜可贺!遭此劫难,想来朝中尚需稳固,诸事繁多,阿离就不去添乱了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是添乱呢?有阿离在,本王尚有个可以商量的人,走!”执明拉了一下,他伫着未动。

    “阿离——!”执明拖长了尾音。

    “我住在这儿挺好的。”依旧是无波无澜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好什么好,莫澜嘴上不说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?莫郡侯,是你要赶我走?”

    “没有的事,我留都来不及……”执明警告性地“唔”了一声,莫澜乖觉地住了口,一面嘀咕:“你俩拌嘴,老让我夹在中间难为人。”

   “还敢还嘴?赶明儿本王叫人拆了你这破庙。”执明放狠话。

    “招谁惹谁了,我这破庙?”莫澜欲哭无泪。

    “干他什么事?你又朝别人乱撒气。”慕容离拉下脸道。

    “宫里好好的向煦台不住,住这里算什么?”

    “敢问王上,微臣住在宫里又算什么?”慕容离语含尖刻,这样的对峙换在平日,执明早就气得跳脚了。一想到自己瞒着慕容离这么久,他胸中气郁也情有可原,语气便软了七分:“阿离是在生本王的气?”

   “微臣不敢!”慕容离背过身去。执明正不知如何是好,莫澜朝他努努嘴,一边示意府上都退了下去。

 

    执明见四下无人,从后面一把将他拥住,柔声道:“好阿离,是我不对,不该瞒着你,你要如何才肯消气?”

    慕容离想挣开他,执明扣得死死的浑不撒手。

    “别闹,叫人看见成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不管,反正本王是昏君,阿离就是妖孽。”

    “王上是来收妖的?可惜这里又没什么镇妖塔!”慕容离面色稍有缓和。

    执明见机将手臂收紧,语气更为温柔:“你若不愿进宫,我便每日过来陪你。瞒着你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?你若提前知晓我的计划,只会多一个人担忧,我不想再看到你心事重重的样子,我想为你遮风挡雨,哪怕……只有这一次。”

    听到执明发自肺腑之言,再想到莫澜当日的肺腑之言,慕容离不由得心中一酸:“胡说什么!”

    “阿离,我离朝日久,朝中诸事都等着我拿主意,还望阿离垂怜,别让我牵肠挂肚好吗?”

    一番软语温存早让慕容离心软下来:“除非……日后你有什么行动,再也不瞒着我。”

    “本王以性命起誓!”执明回答得斩钉截铁。

    慕容离这才转过身来,执明便将他揽入怀中。

    “真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了?”

    “没了,再不敢了!”执明轻拍他的背。

    慕容离将头埋在他肩窝里,失声哽咽,殊不知,执明也是泪流满面,吞声饮泣。

    良久,两人才分开来,执手相望,执明道:“这几日你不在,寝殿里死气沉沉的,一点人声儿都没有,连阿姀他们也少有玩笑。”

    “还不是你整日拉着脸,他们看你的脸色,自然不敢放肆。”

    “在某人面前,从来只有本王看他的脸色,唉!叹世不公呀!”

    “既如此,不看也罢!”

    “嗯?”执明歪着头问。

    慕容离心里嗔道:“还真是笨!”

    “嗯?”执明再问,眼中已有了笑意。

    “嗯!”慕容离轻吐出一个字。

    执明一跃而起,将慕容离打横抱起,素白的衣裙飞展,仿若一朵盛放的白海棠,真是“偷来梨蕊三分白,雪为肌骨易销魂”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王上,王上,大事不好啦,有军报,遖宿……遖宿大军朝我方逼近。”

    执明慌忙将慕容离放了下来:“你说什么?还没消停几日,遖宿这会子又来凑什么热闹?”

    “王上莫慌,是我让毓骁派兵增援的。”慕容离道,“这边的事已了,我倒忘了去信给他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,毓骁要来了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,我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执明一屁股跌坐在路旁石墩上,耷下脑袋:“还真是——未语春容先惨咽啊!”

    “文墨不通便算了,也该学着藏拙才是,这样胡征乱引岂不贻笑大方?”

    “大方在哪里?”执明故意绕了一圈,弄得慕容离是啼笑皆非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,执明又不知触到哪根神经:“来人,回宫!赶快叫人封锁向煦台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又是整哪一出?”

    “毓骁在天权期间,阿离就住本王宫中,与本王同进同出,同盘而食,同室而眠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没说他一定会来呀?”

    “有备无患!咱也可以提前演练演练嘛!”

    无语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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